然后后来陆续看了相关的书,从桔子树麒麟对战争非正义的略有涉及,到Batman and Philosophy: The Dark Knight of the Soul,社会性动物,路西法效应,Justice: What's the Right Thing to Do,最主要还是林达的美国系列⋯⋯虽懵懂地知道道义上程序正义和最终结果正义的区别,但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。除了战争与滥杀之外,我心底其实还是相信正义应当得到履行的。我确是无法从情感上接受的,是为了维护所谓程序正义要付出的代价。如果有一条捷径可以一夜之间直达天堂,为何还要去熬千万年的痛苦历练?
昨天看被老宛推荐了很久却迟迟懒得去看的一九八四,总算惊悚了一下。虽然一直都知道他大概是说什么,但是小说真正以情境感染人的魅力实在是无边无尽。狂妄虚拟的黯淡世界与严格控制下的心理学实验,到底还是有点差别。
“你,同志——”他对裘莉亚点一点头,“先走。我们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利用。我首先得向你们提一些问题,这你们想必是能理解的。总的来说,你们打算干什么?”
“凡是我们能够干的事,”温斯顿说。
奥勃良坐在椅上略为侧过身来,可以对着温斯顿。他几乎把裘莉亚撇开在一边不顾了,大概是视为当然地认为,温斯顿可以代表她说话。他的眼皮低垂了一下。他开始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轻轻地提出他的问题,好象是例行公事一般,大多数问题的答案他心中早已有数了。
“你们准备献出生命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准备杀人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准备从事破坏活动,可能造成千百个无辜百姓的死亡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准备把祖国出卖给外国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准备欺骗、伪造、讹诈、腐蚀儿童心灵、贩卖成瘾毒品、鼓励卖淫、传染花柳病——凡是能够引起腐化堕落和削弱党的力量的事都准备做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比如,如果把硝锵水撒在一个孩子的脸上能够促进我们的事业,你们准备这么做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准备隐姓埋名,一辈子改行去做服务员或码头工人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如果我们要你们自杀,你们准备自杀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两个人准备愿意分手,从此不再见面吗?”
“不!”裘莉亚插进来叫道。
温斯顿觉得半晌说不出话来。他有一阵子仿佛连说话的功能也被剥夺了。他的舌头在动,但是出不来声,嘴型刚形成要发一个宇的第一个音节,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字的第一个音节,这样反复了几次。最后他说的话,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。他终于说,“不。”
“你这么告诉我很好,”奥勃良说。“我们必须掌握一切。”
他转过来又对裘莉亚说,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些感情。
“你要明白,即使他侥幸不死,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了。”
他愿意做的一切,是程序的非正义。而如此为“正义”献身,与无所不用其极的老大哥又有什么区别?
大超说,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?
蝙蝠说,Sometimes you gotta do what's wrong, to do what's right。
可尽管嘴上不饶人,他还是一次次地放过混蛋们,甚至氪石上揍阻止蓝超癫痫。他的wrongdoing也不过仅限于赏小混混一条断腿之类的义行。他说,我只是挡在高谭的市民与恶人间的一道屏障,我从未想要维持什么正义。我只是不想看到和我一样的孩子,再眼睁睁地目睹双亲死在高谭的暗巷中。
回到一九八四。温斯顿最终也的确变成另一个人了。连他最后的那点对爱情的坚持,奥勃良也替他抹去了。
我想,一九八四之所以让人绝望,是因为他们感到自己心底最底线的美好也被彻底否定了。他们与温斯顿一同遭到拷问,一同被迫承认:若是他们遭到101式的款待,他们也是会屈服的。他们意识到自己并无原先想象的那般美好、高尚,且并非仅他一人而已,任何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折磨——这并非肉体的折磨,而是从最底层的认知将人信仰的根基拆散,让他丧失活下去的希望。
人性是否真的像橡皮泥一样,可以随意捏成各种形状?
是的。
但是人不会去那么做。因为那让他不快乐。
的確, 人可以捏成各种形状,这与善恶无关,与追求道义、追求善良、追求高尚都无关。并非是因为道德上高尚或是高人一等,而是因为不快乐。人大概永远不可能去向往不快乐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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